FT中文网:重庆清洗与“美人计”
2013年1月28日 09:28:38
导读:另一颗定时炸弹也在昨夜终于引爆。而且,这一炮霎时压过外交争端,成为新浪搜狐网易腾讯凤凰网不二头条,直至今日上午。
导火索前天就已点燃。事实上,如果不是南方都市报周三刊出那篇《色诱政企要员,雷政富之后的重庆“性爱视频”敲诈系列案》,很难说这颗定时炸弹还会埋藏多久。
“在1月21日晚播出的东方卫视‘东方直播室’栏目中,雷政富不雅视频爆料人朱瑞峰当场展示了一张光碟,据称其中还有另外4名尚未曝光官员的不雅视频。而据南都记者了解,除雷政富外,至少5名政企要员牵涉‘性爱视频’”——用这段消息配上习近平坚持“老虎”、“苍蝇”一起打的指示,本期深度周刊封面上是一个被女子双手环抱的剪影。
内版漫画的色诱意味更加明确,是一位男士叼着雪茄坐在女性张开的双腿下。记者张书舟署名,从那永煌集团网站的开开关关说起,“去年11月,雷政富与女子赵红霞的性爱视频在网络上曝光,这段拍摄于2008年初的视频很快就让时任重庆北碚区委书记的雷政富被双规。永煌公司的创始人肖烨、严鹏等人,正是这段视频的拍摄者,他们操纵赵红霞等女员工色诱重庆本地官员发生关系并偷拍下性爱视频以之要挟。在北碚区委书记任上落马的雷政富只是其中一个被拍下视频的官员。”
因“雷冠希12秒”而走红的肖红霞,被报道是偷拍视频的任务执行者,同时也是肖烨的情人,她和另外两名女子根据一份肖提供的重庆政府官员通讯录,依次发送手机短信及照片挑逗,直至“关系到位”相约酒店开房,“视频得手后,如果不够清晰,肖烨会要求和官员开房再录一次,如果视频清晰、完整达到他的要求,他们就会安排在下一次开房时捉奸。”
按照报道中引用的知情人描述,捉奸过程如下:“当官员和肖烨派遣的女子进入房间后,严鹏、王建军等人会选择时机敲门,进入房间后王建军以女子男朋友的身份暴怒,负责跟踪开房过程的严鹏自称的身份则是私家侦探,还有另外一名许姓男子自称黑社会组织成员,他们会以‘睡了我老婆’为名对官员进行殴打,并拿出偷拍的性爱视频作为证据播放给官员本人看。
有知情人称,雷政富没看到视频前还曾猛烈还击。在看到被偷拍的视频后,官员就会要求和解,此时王建军等人就打电话找‘大哥’肖烨来处理此事。肖烨到场后,先与官员单独交谈,之后就会安抚官员并保证‘处理好视频’,斡旋之后即让官员离去。”
感叹“引诱-偷拍-捉奸”的“仙人跳”把戏老套,南都记者接下来就公布了自己掌握的证据,除雷政富实名外,其余5人以字母代替:“时任重庆市某区常务副区长的F官员,2008年8月与赵红霞在渝通宾馆开房时被偷拍,2008年11月在同一宾馆与赵红霞开房时被捉奸。时任重庆市政府某办公室主任的L官员,2008年初分别与赵红霞和张丹在果岭时尚酒店开房,被赵红霞偷拍,一个月后在同一酒店与赵红霞开房时被捉奸。
时任重庆某区区长的H官员,与赵红霞在重庆金源酒店开房时被偷拍,与谭琳在同一酒店开房时被捉奸。时任重庆市城投控股的某上市地产公司S董事长,2008年3月在重庆东和花园酒店与赵红霞开房时被偷拍,2008年4月与赵红霞在同一酒店开房时被捉奸。时任重庆市某委员会主任的P官员,2008年9月与赵红霞开房时被偷拍,2009年2月与赵红霞在小天鹅宾馆开房时被捉奸。”
就这样,肖烨成功了。根据这篇报道,雷政富主政的北碚成为永煌华丽转身的起点,在其他几名被肖烨等人偷拍到视频的官员主政之地,永煌集团也获得了少则百万,多则千万的市政工程项目。
而被偷拍捉奸的人,居然,也成功了。以“反常”为题,南方都市报终于将话题引向重庆昔日主宰者:“雷政富因被肖烨等人持视频威胁,自知终将事发,于是主动向时任重庆主要领导坦白了此事,重庆市公安局原局长王立军负责处理此案……根据公开资料,在2009年11月警方侦破此案后,前述6名官员、高管的仕途并未受到影响,不少人还获得了升迁。”
毫无疑问,这理应是篇足以轰动全国的新闻,可与此前南方系同胞兄弟南都周刊《起底王立军》媲美。但是,张书舟没能成功。当期深度周刊在当日南方都市报电子版上仅有短暂停留,清早就已撤除。
私下复制传播在微博论坛中进行——直至昨天上午一份“优化版”的出现。虽系对南都报道的转载摘录,但原本用来隐去官员姓名的字母都被替换成了具体的名字:F官员、L官员、H官员、S董事长、P官员分别对应范明文、罗广、韩树明、粟志光、彭智勇。
虽然这条长微博很快被删除,但重庆主事者此时应该也明白,事已至此,只有和盘托出。
昨晚20时41分,@重庆市人民政府新闻办公室发布《重庆破获一敲诈勒索团伙,涉案违纪公职人员被免职》:“从有关部门获悉:2012年11月20日以来,重庆市纪委在对雷政富违纪违法问题深入调查中,发现一个进行敲诈勒索犯罪团伙的线索。
经公安机关侦查,2008年至2009年期间,肖烨等人采取色情勾引、秘拍不雅视频等手段,敲诈数名党政干部和国有企业负责人。目前,重庆市委已对被敲诈违纪人员予以免职,并将根据调查情况依法依纪严肃处理。检察机关已批准逮捕肖烨等犯罪嫌疑人。”
20分钟后,是以中共重庆市委和国资委名义发布的两份具体任免决定,不只5人,合计10人:彭智勇、范明文、韩树明、艾东、罗登友、谢华骏、周天云、何玉柏、罗广西、粟志光均被免职,从区委书记、县委书记到国企董事长之职。
在这20分钟里,所有的时事媒体账号都已围拢过来,全力转发。而@南都深度,理所当然是其中最耀眼的主角。在重庆官方公布10人名单之后2分钟,这个代表南方都市报深度新闻部的账号,就已自豪地发布“独家消息预告”。
独家消息就是一天前被雪藏的张书舟报道《重庆五要员和雷政富一同落入桃色陷阱》,再辅以旧闻对照:“2010年1月16日,薄熙来说:‘我们有份特别的责任,要把下一代培养好,让你们德智体全面发展,就像你们的教委主任彭智勇,智勇双全,还要加上德。’”
一晚上发了13条微博,直到把聚光灯投射在“11”这个落马者总数上、用“把权力关进笼子,离不开媒体监督”道晚安。总结的任务已由@南都评论的同事代劳:“这一次,纪委又远远落在了媒体后面。重庆警方早于2009年即侦破偷拍视频案件,但涉案官员和国企高管不但未受处理,反而稳坐高位甚至继续高升,显示当地官场已然失范,警方亦为少数人控制并用于非正常用途。此番媒体报道一天之后,市委宣布处理结果,难脱被倒逼的嫌疑,当然,为时虽晚,也算亡羊补牢。”
作为报社官方微博,@南方都市报当然与有荣焉。除了暗讽一句“官方反应很快嘛”,还要感叹“这些人的名字终于不用再打马赛克了”。是的,周三的电子版已经找回了深度周刊,而且,像是补偿,那个色诱版面图样今晨重现于南方都市报纸面,“敲诈手法曝光:引诱-偷拍-捉奸”的段落也复登一次。
《南都查实其中五官员遭色诱过程》里,更摘录网友@六十还童的追问:“我要追问的是,前几年重庆打黑如此严厉,肖烨为何没被打?去年薄王倒台后,这宗案件为何没被追查?案情早已水落石出,雷政富被曝光后,为何又拖了好几个月才处理?重庆还有多少案件还没曝光?”
作为主稿的那篇《重庆十名政企要员涉不雅视频被免职》,引自新华社,事实上,就是@新华社中国网事,昨晚不仅发出了那10个人的头像拼图,并第一个明确写出“此批官员免职原因系涉及不雅视频”。
另有两段@新华视点发出的微评,也为门户今晨重点推荐:“按重庆方面的说法,雷政富等人是被一个以色情利诱、秘拍不雅视频的犯罪团伙敲诈了。违纪官员被处理,犯罪团伙被批捕,似乎应值得高兴,可总让人感觉不对劲。
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但凡官员洁身自好,有关部门监督有力,雷等人怎么会受害呢?”;“为何众多官员糖衣炮弹一打就中,纷纷堕入色诱圈套?倘无网络爆料、媒体追问,包括雷政富在内的这些官员会被处理吗?永煌集团凭美人计迅速做大,是否说明地方市政工程承包也太随意?”
《重庆竟还有10个“雷政富”,全部免职》、《1个雷政富倒下了,10个“雷政富”牵出来》——新闻晨报和大河报所见略同;海南特区报在封面放上一段身材姣好的女性剪影,称重庆10官员、国企主管乃是中了“美人计”;现代快报和东方卫报同城相约,将这些被色诱者的尊容放大呈现在头版;东方卫视子午线节目联想起衣俊卿,创造新名词“顶风做爱”……只有重庆各报保持一致,将三份通告原文置于内版。
中国青年报同样大段引用了南方都市报前天的调查报道,但也有独家内容,即门户首页推荐时所概括的“多人本前途远大”。根据此文,“最令人意外的落马官员”是九龙坡区区委书记彭智勇,这位“内有灵魂”的“坡民”书记成不雅视频主角后,很多网民表示难以置信,因为“那么儒雅帅气的人,怎么会犯这种错误?”;另一位就是刚40岁出头就出任重庆市石柱县县长的艾东,“因为有多年秘书工作经历,艾东与很多官员的‘霸气’相比,显得相对内敛、儒雅、温和。正因为此,很多市民对他牵涉不雅视频感到难以置信。”
人民日报发了简讯,不过,其子报环球时报不会这么低调,刊出大概又是全国独一份的评论。《惩治色诱与贪官,重塑司法正义》里,作者刘继忠先行介绍了“网民五味并存的激烈反响”,即“有要严惩肖烨的,也有替肖烨打抱不平的,也有借此诅咒贪官的”,而后宣布“这背后隐藏着依然是对贪官民粹式的社会戾气”:“一股是看得见民粹主义者的喧嚣,他们极力替违法者辩护,期望减轻其罪责,另一股是看不见的更可怕声音:官员群体的幕后施压,期望杀一儆百。这两股声音都力图以错误手段惩罚犯错者,使之陷入冤冤相报的逻辑圈套。”
微博论坛上确实反响激烈。和网络编辑热烈展示的方向一致,“6人先后与同一女子开房”、“薄熙来知情后封存,数名涉案者案发后获升迁”这两个细节也是人们讨论的重点。新浪微博已将“反腐奇女子赵红霞”作为热门话题推荐在页面顶端:@雾满拦江诗心大发,“飒爽英姿五尺枪,、曙光初照演兵场。中华女子多骑志,领导脱得精光光”;
@青媒素高歌一曲,“日过红霞官帽飞,领导打靶被双归,被双归”;@金一宁对比讽刺,“重庆的百姓都在唱红歌的时候,重庆的官员们都在睡红霞”;@张泉灵以一个女人的身份留言:“我特想知道,有没有肖烨设局,然后被人拒绝、不接招、不成功的案例?”
@财经网不愧是媒体账号翘楚。昨夜微叹《当今部分官员之猥琐已到震古铄今地步》,“6位直辖市属高官所上床的对象竟是同一位女子。所谓衣冠禽兽,说的正是这样的一群”;再有微数据:“阵容强大,整整一个男子足球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