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沃尔特·李普曼
吴晓波决心成就李普曼式的人生:理想和市场兼得。“理想就是做一个独立的知识分子,市场就是大众。”他在《我的总编同学们》一文中写道:与前辈相比,我们赶上了市场化的大潮,若有才干,大多能血拼而出;与后辈相比,我们则沉迷于古老的职业和陷足于理想主义的羁绊。 1990 年毕业时,吴晓波做了个规划,前半生搭建人生结构框架,后半生享受自由,《李普曼传》提供了相应的战略:第一步,做记者,跑条线;第二步,写专栏;第三步,写书。 到目前为止,吴晓波坚持非虚构写作已 24 年,创作了《大败局》、《激荡》、《历代》等三个系列的畅销书。1997 后,一年一本,不曾中断。 平衡点即沸点 “写作过程中,充满枯燥和挫败感。除非你把工作视做一种感召,否则你就会身陷挫折和压力之中。”吴晓波说。 毕业后,他启动了第一步:到新华社浙江分社工业组跑财经新闻。头 4 年,马放全缰,跑遍大江南北,不仅是为了写报道,更在于为日后积累足够的素材。1994 年,他开始给《南风窗》、《南方周末》、《杭州日报》等报刊撰写专栏,迈出第二步。 写专栏是一名财经作者走向大众市场的关键,“写专栏,你不但要专业,专业,还要生动!生动!这是一种产品能力,你需要付出足够耐心进行自我训练。”吴晓波说。 罗马绝非一日建成。为了走李普曼式的方向,他需要放弃体制内固有的成长路线,把自己训练成为一个明白读者心思又能兼容自身理想温度的作者,“这需要不断试错,细致地勘探出市场与理想的平衡点,停不得,急不得,小火慢炖是最好的,不断升温,直至沸点。” 4 年专栏之后,1997 年他出版了第一本书《都市背影》,并计划从此 1 年出 1 本新书,98 年《农民创世纪》,99 年《大智大愚吴先生》,尽管每一本都是倾心之作,但也都是温水之作,直到 2001 年《大败局》彻底把中国财经阅读市场煮沸。 《大败局》之前,国内商业写作写法陈旧,没有标杆和固定的读者群体,但市场已经呈现出一定的温度。斯时,中国已加入 WTO,92 派企业家完成创业期,人与势结合,为中国财经阅读市场的发展提供了必要的沃土。“在这个变化到来之前,我只是幸运地准备好了能力,水到渠成吧。” 《大败局》的成功,缘于它精确地找到了产品形态与理想主义的平衡点,在自由、独立、激情、怜悯、正义的基础上,吴晓波进行了文本创新并建立了一种风格:1,用 15000 字至 20000 字写一个公司的案例;2,像写故事一样写商业史,注重细节和现场感。 2001年2月份出版之后,每个月加印1万册,但吴没有感觉出什么。夏天,时任《南风窗》总编辑秦朔给吴打来电话:你的书可能要火。秋天,《大败局》印到了 8 万册,沸点到了,这本书的畅销给中国图书市场带来了一系列重要影响,“财经作家”一词自此产生,到目前为止,累计发行 130 万册。 创造失衡方能前进 《大败局》的成功,使吴晓波拥有了资本,使他对职业定位更加清晰而坚定。一方面,他开始用源源不断的版税——以杠杆的方式、以每年 1 套的节奏——投资房产,保证财务自由;另一方面,他把未来 10 年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统统地了规划出来。他还有了“学习致用”的野心。 虽然在写法和模式上已经非常明确,但吴已经不再满足于自身创作能力的精进,他做出了新决定:离开旧组织,开创新组织。这同样意味着,好不容易刚建立起来的平衡模型必然失衡,这需要吴晓波重新开始新一轮探求、试错并找到新的平衡。事实上,他自己也承认,刚开始时,完全没有料到管理一个组织有那么复杂。 2004 年,吴晓波正式拿到一页新华社的离职证明,他独立了。这种独立感是他一直想要的。“有时,只有退,才能进。”回首那段历史,他说:当时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成为了那个机构的障碍物,在外面的名气越来越大,内部琐碎的任务还是照旧,无论在写作方法、风格还是时间上,都对不上了,完不成任务了。 当年,同门好友来沪与吴晓波会商,二人萌生创办了“商业周刊”的动议,然后开始找刊号,谈了几家,每每触及股权事项,无一例外地谈崩。“我始终对股权问题保持敏感,在产权上没有控制力是不行的,宁可不做,不能凑合着做。”他说。 办刊受阻,吴晓波去了哈佛大学做访问学者。戏剧性的是,恰恰是那短暂的 3 个月,他孕育出了决定其一生走向的那两个想法:1,创作《激荡三十年》;2,创建一家出版公司。 2005 年,蓝狮子出版机构成立了,品牌是从贝塔斯曼手中接过来的,吴为这个新组织定义了使命:用商业的方式培养和鼓励更多的财经作家成长。他认为:“蓝狮子的产权从第一天开始很清晰,这是我做得最对的一件事。” 现在,明星作家吴晓波变身成为老板吴晓波。大展宏图的机会到了,他决定加速推动理想的车轮,同时在两条阵线上掘进,一条是编辑、作者的培养, 2005 年开设原创财经作者培训班,目前已培训了 400 多名学员。另一条是市场条线的开发,着力开展公司史的研究,累计完成了 90 家公司的研究。这些开创性的工作,成为了支撑蓝狮子发展关键的结构性资源。 进化的秘诀 “名气到后来,都会变成负担,社会关系也会成为负担,你会习惯在原有圈子里实现资源配置,不愿意再去创新,不敢做不熟悉的事,那你就很容易被绕过去,被颠覆掉。我现在写作,也面临瓶颈。”吴晓波说。 午后,阳光透过落地窗打在脸上,他安静地“触摸”着自己的“脉搏”。这是吴晓波的擅长:他永远知道自己要去哪儿,始终晓得自己当下在哪儿。 锁着眉头,他认真地分析起过往:写《大败局》时,是第一次突破,2007 年的《激荡》三部曲是第二次突破,2013 年的《历代经济变革得失》是正在尝试的第三次突破。不再用细节的方式去运作全篇,而是用逻辑的方式去推演。他认为,用这种新方法再写两本《历代》,就基本可以确认是否可以成功。 风波暂歇,需要转战内心。2008 年之后,吴晓波的社会声望明显地上了一个大台阶。越来越多的人把吴晓波看成学者、青年导师——而不仅仅是明星作家。这种角色的变化迅即演化成更新、更高的标准和要求。冲突是不可避免的。 “40岁以后,宁可不做事,也不能做错事。一旦选定,就要把事情做对。”他说:“直到最近,我突然通了,从职业角度上讲,我已不年轻,但从学术角度讲,我还是很年轻。我需要慢慢从学术角度去构想一些工作,不要为眼前的事去花太大精力。” 青年学者是吴晓波的新起点,他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创造性平衡。“放下荣观,重获年青,是谓进化。”他说。(王丰)